晴C

渣翻磕糖选手

【斯哈斯/无差】沙漏编钟

战后,正剧向,蹲大牢斯,准傲罗哈,七年级复读,2w4

美强惨教授,伪救赎,写什么都变谈人生系列x

很长很长,超级感谢阅读w

——



海水撞击堤坝。

 

浪花洒落在砖墙上,传出下雨般淅淅沥沥的声音。Harry抬头,看向眼前高大的建筑。

 

他深吸一口气,走上台阶。

 

自一年前不再设置摄魂怪,阿兹卡班被设下了魔法界最强力的封锁咒,除非拥有口令,否则里面的人不可能出去,外面的人更无法进来。也正因此,这座监狱只有寥寥几位看守者。而不需强调,他们都是全国最顶尖的傲罗。

 

口令通过,Harry径直走向最深处的牢房。他无视那些黑暗角落里对他或咒骂、或讥笑的声音,不断向下,向下。皮靴踩在石砖上的声音可以体现出他的心情——由缓慢到急促。就像他的心跳。

 

走到最后一层,他屏住了呼吸。

 

位于海底的牢笼,潮湿和封闭的气息印证着囚犯无处可逃的事实。墙壁上的烛光摇摇欲坠,将监狱的栏杆投射在水泥地上,勾勒出一道道斑驳的影子。Harry走下最后一个台阶,转弯,往道路最深处走去。

 

他停住了脚步。

 

哪怕是融于夜晚的黑色,Harry还是一眼看清了那个身影。

 

阿兹卡班最深处,那位身穿黑袍的巫师笔直伫立。他背对着过道,面向那扇狭小的窗户,好像丝毫不在意窗里的星月是魔法透视,而非真实。他静静地站在那,过道的烛光扫在脚边,拉长他的影子。

 

一分钟后,像是意识到什么,那道黑影动了动,转过身。

 

Harry跑了出去。

 

——

 

有时候,静止带来的思考,会比喧嚣下的被迫行动真实许多。

 

一场灾难的重建,从破损的建筑到伤亡的人群,再到一幕幕被刻入记忆的葬礼,人们似乎忙碌于为战争善后,总是脚步匆匆,无暇真正去深思。只有当曾为废墟的小镇恢复整洁,停课的学校再次迎来新生,看着焕然一新的景色,才会后知后觉地发现,有些人已经不会再出现在某条熟悉的街道。

 

战争胜利一年后,Harry首次将目光投向了这座城市。

 

战争改变了许多。它将过去以纯血为尊的规则修改,剥夺以Malfoy为首的家族财产,也把一切与Voldemort相关的人驱逐出境,或关押阿兹卡班。它带走了Harry的教父和师长,也带走了Hermione父母的记忆,Ron的哥哥,Teddy的双亲……

 

战争好像公平对待了所有人,给这场灾难爆发前的种种允以修正。Harry知道,所有人都在经历苦痛。可他也知道,自己与他们不同。

 

Hermione的父母虽然忘记了她,但翻阅千万书籍,她已经找到了恢复记忆的咒语。Ron失去了George,但他仍然可以在悲伤时抱着Molly哭泣。Teddy失去了父母,但他还有深爱自己的奶奶。每个人都失去了什么,但并不是全部。在战争结束一年后,Harry终于看清了这之中的区别。

 

只有他是孤独的。从始至终。

 

在新闻里,他是众人羡慕的救世主,有着美丽的女友,和一份受人敬仰的傲罗工作。而事实上,他不喜欢救世主的头衔,这总让他想起自己救过多少人,又真正留住了几个人。就像破格录取的傲罗身份,他因结束一场战争而备受称赞,却滑稽地继续出现在数不尽的其他战场。他早就厌烦了这份工作,但却无法像选择与Ginny分手那样果断放开。因为他不知道除此之外,自己还能做些什么。

 

在一个又一个的牢笼里逃出又进入,他有许多问题想问,但看见身边好友的笑容,又不知道从哪问起。没有人像他一样,总是孤独一人,不断陷入无法脱身的困境。

 

没有人。至少他曾这样以为。

 

“Harry?”

 

Hermione的声音从耳边传来。Harry顿了一瞬,对上她皱起的眼睛。“你又在发呆了。”

 

三把扫帚热闹非凡,周围的欢笑声和玻璃杯相碰的声音混杂在一起。Harry错开视线,注意到酒杯已经空了,他招了招手,让小精灵再来一杯。

 

“最近有些没睡好。”他看向自己的两位好友,露出一个笑容。“你们在聊什么?”

 

Ron担忧地扫了他一眼。“你这一年的精神确实不行,兄弟。”评论完这一句,他回归话题。“我们在说回到Hogwarts的行程。只能回去待一个学期,Mione竟然想劝我别趁机去玩,浪费这段假期去学习——你能相信吗?”

 

Hermione翻了个白眼。“Kingsley本来就是让你学习才允许放假的。”

 

“他又不看我的NEWTS成绩。”

 

“但他可以因为成绩太差把你辞退。”

 

听着好友熟悉的争吵声,Harry不禁微笑起来。新一杯黄油啤酒送来,他一边喝着,一边看向热闹的酒吧。

 

下周,当年错过七年级课程的巫师被允许返回Hogwarts就读最后一学期。能够再次回到学校,Harry不知道自己心情如何,但听见Kingsley通知他们这一学期可以暂停傲罗工作,他想不论是去哪,自己都会愿意。

 

只是回到学校之后,偷溜出来就不那么容易。他得更小心些。

 

“你又在发呆了。”Hermione再次看了过来。她捕捉到Harry躲避的视线,将手搭在他的肩上,迫使他对上自己的眼睛。“说真的,Harry,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?”

 

Harry眨了眨眼。“没有?”

 

“但你自从去年就是这样——好像总在思考什么。当时你说新年想要自己过,我以为是你介意和Gin在一起会尴尬,可真的是这样吗?”Hermione抿了抿唇。“你最近总是一个人。”

 

Harry张了张口,在能说什么之前,Ron也看了过来。他的眼睛透着男孩的纯真,没有Hermione的细致,但担忧是一样的。“你知道可以把烦心事告诉我们,Harry。”

 

对方眼神里的温暖沁入心底,Harry想要说些什么,却只是犹豫几秒,摇头。“放心吧,我没事。”

 

他们陷入沉默。Harry知道另外两人在交换眼神,但他假装没有看见。安静一段时间,Hermione出声。

 

“你去看了,是吗?”

 

Harry顿住。

 

“进入阿兹卡班的傲罗名单每天都会送去法执司,我上周偶尔看见了你的记录。”Hermione停顿一会儿。“这一年你几乎每天都去……是对你说了什么,导致你现在这样吗?”

 

Harry叹了口气。“我没有和他说过话——”

 

“你每天都去看Snape?”Ron睁大眼睛。“你去看那个骗子做什么?”

 

“Ron。”Harry和Hermione同时瞪过去。红发女巫有些吃惊地看向Harry,但很快恢复,她看回自己的男友。“虽然Snape教授的记忆没有得到证实,但我和你解释了许多遍他不是坏人。”说下一句话前,她事先扫了一眼Harry的表情。“他确实是食死徒,可他对Harry母亲的记忆不像是假的。不管那段记忆是否像审判庭上说的那样存在篡改,他确实有在保护Harry。只不过……”

 

Harry并不想接下去,但注意到好友将眼神投向自己,他只能问:“什么?”

 

“不论他的身份如何,他很危险。”Hermione神情认真。“Snape教授有着很强的魔法和操纵力,他是囚犯,而你是傲罗。他也许曾经保护过你,但谁知道他现在会不会利用你做什么?”

 

Harry几乎好笑地抬起手,又放下。“他甚至没有魔杖——”

 

“我只是在警告你。”女巫打断。“如果他是罪有应得而被判监禁,我也许会放心,但他更像是冤枉入狱。我不觉得他那样的人会甘愿困在牢里。”

 

Harry想起阿兹卡班的环境。风浪,海底,乌云。他想起那个对着魔法窗户沉思的背影,那种孤独与黑暗,让他垂下了目光。

 

“他不会伤害我的。”

 

“Harry——”

 

“我累了。”Harry仰头将啤酒喝完,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他露出一个微笑,拍了拍Hermione的肩,对Ron点头。“我回去睡一会儿。”

 

两位好友神情复杂,但听见女巫叹了口气后,Harry没有再做停留,转身走了出去。

 

他去了阿兹卡班。

 

——

 

一样的风浪。这座孤岛上的雨好像就没有停过。

 

三个小时的路程,Harry来到监狱外已经接近凌晨。他念出口令进入,这一次却意外碰见了看守的傲罗换班。这些前辈知道Harry,不会阻拦,但会用好奇的眼神跟随着他的身影,直到看见他要下楼,才出声询问。“去看食死徒?”

 

战后所有食死徒要么在逃,要么处以死刑,只有唯独一位被判了终身监禁,不说名字也知道那是谁。老傲罗都对Voldemort的手下厌恶至极,Harry没有纠正他的叫法,礼貌地点头。“是的。”

 

“少去看那个晦气的东西,年轻人。”老傲罗哼了一声。“他活不久了。明摆着寻死,整个冬天有木材也不生火,魔药晒干了也不喝一口,每天对着窗户不知道在做什么。”说到最后,他感到恶心似的咋舌。

 

Harry默了默,但没有评价。他再次点头示意,走下楼梯。

 

“祝你晚安,先生。”

 

阿兹卡班的楼道带着海底的潮湿,许多台阶长满了苔藓。昏黄的烛光照亮一小片地面,Harry必须非常小心,才能不踩在那些容易滑倒的砖块上。而这一次,他的步伐放得更慢了些,终于留意到其他牢房里的火光。

 

此时是初春,天气仍然寒冷。阿兹卡班关押囚犯,但不会允许哪怕是死囚在临刑期前死亡。这里会分发驱寒的木材以供生火,只是很少。一个冬天过去,牢房里的火光不再像之前那样明亮。

 

想来,他确实没有见Snape的牢房点亮过壁炉。

 

到达最后一层,氧气也跟着稀薄起来。Harry像往常许多次一样放慢脚步,靠近最后一个房间。

 

看见的场景和之前许多次一样——一片漆黑的环境里几乎看不见人影,只有微弱的烛光能照亮里面摆设的轮廓。空荡的木床与椅子,书桌上有许多细长的木头,地上是散乱的许多木材和魔药瓶,右侧墙壁,挂着一个嵌有沙漏的时钟。

 

Snape背对着Harry,站在离床不远的窗边。他的位置没有变过,好像Harry没有隔一周后再来,而是从不曾离开。每一次,Harry都会在这里站上一个小时,看着另一人漆黑的背影,直到被发现才会离开。但老傲罗的话在耳边响起,他不禁陷入沉思。也正因此,他没有注意到窗边的人影忽然转过了身,抬头间,对上了另一人的视线。

 

漆黑,深沉。

 

对视的那一瞬,Harry感到自己的心跳顿了一拍。

 

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双眼睛,久到他都快忘了曾经有一个人能仅用眼神让他感到畏惧。哪怕身形瘦削、面色惨白,哪怕孤身一人在黑暗的牢笼里摇摇欲坠,只看眼神就能知道,这个人绝对是危险的。

 

Harry吸了口气。他感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兴奋的情绪,好像自己又重新站在了战场。

 

Snape看着他,许久之后,移开视线。他离开了窗边,缓慢走向桌前的椅子坐下,拿起那些废弃的木材把玩。这是Harry第一次看见另一人除了站着以外的姿势,他默默看着,觉得有些累了之后,他搬来墙角的椅子,在牢房前坐了下来。

 

他们互相安静。Harry看着Snape,Snape看着木头。空气里,只能听见远处的海浪,以及墙上沙漏流逝的声音。

 

Snape的手指本就纤长,经过大病初愈和这一年的牢狱之灾,他的手几乎能看清指节的纹路。他看过桌上的一根根长木,不用猜也知道,这是闲暇中从木材削成的木棍——没有书本的Snape会有多无聊,可以想象。

就在两人都以为会一直安静时,一句话打破了沉默。

 

“他们说你冬天没有生火。”

 

说出这句话,Harry也吃了一惊。但他没有慌张。突然的声音几乎让烛火摇曳几次,回声震荡。Snape捏着木棍的手指顿了一瞬。

 

既然说了第一句,Harry干脆继续。“你也没有喝魔药。”静了几秒。“这样对你的伤势恢复不好。”

 

没有回复。

 

Harry抿了抿唇。“你知道除你以外的食死徒都被判死刑了,对吗?如果你在阿兹卡班病逝,那些为你申请免去死刑的人都会变成徒劳一场。”

 

仍然没有回复。

 

Harry看着坐在桌前的男人,静了下来。斟酌几分钟后,他试探地开口。“你在怪我吗?”他顿了顿。“你保护了我七年,而我甚至无法帮你证实你的记忆是真的,让你陷入这样的境地。你有没有怪我,Snape?”

 

沙漏流逝的声音。

 

Snape就像一尊雕塑,沉寂地坐在桌前,对身旁的一切充耳不闻。他似乎并不在意Harry的话,连姿势都没有动过。

 

Harry用鼻子呼出口气。

 

“Hogwarts要开学了。”他自顾自地说。“Kingsley给我们被放了半年的假,允许重回校园读完七年级下学期。我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,但比起每天追逐黑巫师,我更想待在学校里。”

 

他抬眸,果然发现Snape的身影没有移动。他垂下目光,就像自言自语。“不知道为什么,我有点厌倦傲罗生活了。以前我热爱为守护他人而走上战场,但现在,我已经感受不到那种激动的情绪。大概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守护住谁。”

 

说完,Harry沉默了很久。再次抬起头,Snape的身形依然没动。他看了一眼魔法窗户外蒙蒙亮的天空,叹了口气。他站了起来,把椅子归位,看向牢笼里面的人。

 

“我回去了。”Harry指向地上的木材。“初春很冷,还是生点火吧。下次魔药送来,一定记得喝。”没有等来回应,他抿了抿唇,朝出口走去。但正要经过牢房,他忽然停住。

 

“对了。”他看过去。“虽然下周就要去学校,我已经想到了溜出来的办法。”他露出一个称不上好意的微笑。“我会经常来陪你说话的,Snape。”

 

听见最后一句,那个黑漆漆的影子果然动了。但Harry刻意没有对上另一人的视线,转身离开。

 

身后阴沉的目光存在感极强,但想到也许成功惹了另一人生气,Harry心情轻快地走上了阶梯。

 

——

 

Harry所谓溜出学校的办法,就是利用活点地图的一条条密道躲避夜巡教授,凭借一件隐形衣长途跋涉四小时来到阿兹卡班。

 

虽说确实能行得通,但这实在太耗费精力,坚持了三天,他就放低了频率,隔一天去一次。可哪怕是这样,Snape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。

 

每次Harry过去,他都没有睡,好像这个人完全不需要睡觉。他从来不会回复Harry说的话,但越皱越紧的眉头说明他并不喜欢一来就聒噪几小时的声音。Harry乐于看见这个表情——或者说,他乐于看见Snape脸上的任何表情,哪怕是愤怒。

 

没有表情的Snape过于苍白。好像随时就会消失。

 

一个月里,面对Harry自顾自的生活叙述,Snape一言不发。但在一个月之后,他终于没忍住,打断了Harry的声音。

 

“Potter。”

 

过于沙哑且低沉的声音,带着明显的虚弱。Harry愣了一瞬,对上另一人愤怒的眼睛。

 

Snape终于放下手里的木头,皱眉。“你想做什么?”

 

这句话让Harry反应了好几秒。“和你说话?”

 

“回你的学校去。”

 

“你不能这样对待一个千里迢迢来看望你的人,先生。”

 

Snape十分懊恼地叹了口气,无奈地揉着眉心。

 

“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我的生活琐事,但那是因为你从不与我对话。”Harry将手放在腹部,靠向身后的椅背。“如果你不想听我说,就换你来。”

 

Snape紧闭着眼睛,好像并不想看见面前的人。许久之后,发现Harry仍然没走,他放弃般地睁开眼,看过来。“你想听什么?”

 

Harry没将心里的喜悦表现出来。“什么都行。”

 

“那我无话可说。”

 

“那就说说妈妈。”Harry很快接上,害怕另一人再次陷入沉默。他垂了垂目光。“我知道你的那段记忆是真的。但我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。”

 

这让Snape沉思。他的目光深远,似乎想要回忆的人已经过去很久很久。

 

“她是个勇敢的人。”安静一会儿,他出声。“典型的格兰芬多。”

 

“你喜欢她。”

 

Snape扫了他一眼。“当然,我喜欢。”他顿了顿。“但不是像你想的那样。”

 

“就像我和Hermione?”

 

Snape皱了皱五官,似乎并不赞同。可细细想了想,大概没有其他可以类比的人,他勉为其难地点头。“是。”

 

Harry会意。不知道为什么,每次知道母亲的事都能让他感到温暖,这和听闻James的功绩并不一样。小时候听见有人在他面前称赞父亲,他会感到骄傲,而现在更多的却是压力。母亲却不同,Lily这个词如同象征的百合花一样,每个人谈到她时柔和下来的表情,总让Harry感到温馨。

 

“妈妈她……有说过我吗?”说完,他很快补充。“我是说在你们谈论未来的时候——如果你们有谈论的话。我猜测女孩会很喜欢说到自己的孩子。”

 

Snape看着他,一会儿之后,点头。“有。”看见Harry睁大眼睛,他错开视线。“她说过,想要穿着当年的校服,和以后的孩子一起参加分院仪式。”

 

Harry没有回复。一时间,他们都陷入了沉默。

 

忽然地,Snape没忍住咳了一声,但很快止住。借此,他收回思绪,用鼻子呼出口气。“不论如何,Potter,你的母亲是一位伟大的女巫,我不会忘记她。”他看回桌上的木条。“回去告诉Shacklebolt,让他放心,我会安分在这待到死。”

 

原本还沉浸在悲伤里,听见最后一句,Harry抬起头。“Kingsley?”

 

Snape又咳了几声,不耐烦地挥手。“不论是谁让你来,告诉他们不必费心试探,我不会做任何事。”

 

“没有人让我来试探你。”Harry皱眉。“是我自己想来的。”

 

Snape再次咳起来,声音很低,听得出他在克制。“你可以走了——”

 

“你不相信我。”Harry打断。“没有人指使我,Snape,这一年都是我自己执意要来看你,你就不能相信我的好意?”

 

Snape眯起眼睛看着他,似乎在检测Harry说的话是否掺假。但只审视了一会儿,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,这一次他没有忍住——因为没有办法,听嘶哑的声音,已经牵扯到了气管。他的身体立刻弯下,手掌死死捂住嘴巴。

 

“嘿,Snape。”Harry立刻从椅子上站起,紧张地走到栏杆面前。“你的咳嗽这么严重?”

 

Snape无暇顾及他,不能停止似的咳嗽。气管的轰鸣音十分刺耳,Harry听着心急如焚,转身就要去叫治疗师,但另一人似乎知道他的企图,咳嗽变得更加剧烈,漆黑的眼睛瞪着他,好像如果Harry去叫了治疗师,他就会被神锋无形切成碎片。

 

墙壁上的沙漏快速流逝,Harry让自己忽略它,抓住生锈的栏杆。“我不去叫治疗师,你别激动——你这有水吗?我去给你——”

 

Snape没有等他说完,在咳嗽的间隙起身拿过床头柜的水杯一饮而尽。他坐回椅子上,又咳了一会儿,呼吸才终于渐渐平稳下来。他大口喘气,眼睛透过凌乱的发丝看过来,打量着紧张到几乎要从栏杆间挤过来的青年。

 

Harry心跳极快,对方审视的目光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。等到喘息声恢复以往的频率,他小心翼翼地开口。“Snape——”

 

“下次。”Snape打断,吸了口气。“如果下次,你还要来这污染我的耳朵,带神奇动物的羽翼来。”

 

Harry愣住。“神奇动物?”

 

“任何极难得到、能让你短期内不来烦我的东西都可以。”Snape垂下头,再次低声咳嗽起来。“现在,滚。”

 

“可是——”

 

。”

 

——

 

说实话,Harry不喜欢Snape。

 

一个以嘲讽他人为乐趣,个性古怪又站在与人为善对立面的人,任谁也不会喜欢。

 

然而,神奇的地方就在于,Harry从来没有真正讨厌过他。没错,Snape自他入学以来就百般刁难,从没给过一个好脸色,这让Harry感到愤怒。但大部分Snape嘲讽他的时候,确实是因为客观原因——成绩,迟到,偷取魔药等等。自那次他挡在狼人身前,Harry就已经不再对这位巫师抱有偏见。如果要说,甚至还有一些期待。这种期待也就导致了他当时看见Snape背叛时崩溃的情绪——那种歇斯底里。

 

不喜欢,但Harry并不排斥与Snape待在一起。相反,Snape能给他不一样的安静。

 

战争刚结束时,Harry总是忙于校园重建和追杀食死徒,在别人的簇拥下,他总习惯于先行动后思考,甚至不思考。而在Snape身边,不论是在病床前,还是阿兹卡班,这个男人的存在,却能够督促他动脑,让他静下心。繁忙的生活总给Harry带来一种莫名的空虚,而真正静下,思考自己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、完成了什么,会让他感到充实。

 

并且, Harry认为自己和他是相像的。

 

一样的孤独,一样陷入无奈的处境。所以每次,当自己无法找到前进动力的时候,他都会去拜访Snape。黑发巫师的坚韧和宁静,总能让他感到安心。大概,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Snape已经成为了他的某种支撑。

 

真正思考所谓的神奇动物羽翼,Harry发现这并不是个难题。

 

虽说巫师想要取神奇动物的毛发很艰难,尤其在Hogwarts这种动物稀少的地方,但他拿不到,有人一定可以——比如Hagrid。

 

回到Hogwarts,Harry先去拜访了Hagrid,问能不能拿到神奇动物的毛发,不论什么动物都行。Hagrid听见没有要求,很快应承下来,笑着说下午就能给他拿到。Harry内心雀跃,一边走去餐厅,一边幻想着Snape看见自己真的拿到羽翼后惊讶的神情。

 

餐厅里,Ron和Hermione已经坐下。Harry走过去,坐在他们身边。

 

“你到哪去了?”Ron咀嚼着食物。“一下课就没看见你。”

 

Harry笑了笑。“我去找Hagrid要点东西,一会儿还得再去一趟。”

 

“你最近在忙些什么,Harry,我已经看你不知一次上课睡着了。”Hermione扫了一眼自己的男友。“还有你。”

 

“嘿,魔法史谁认真听?”

 

Harry做了个鬼脸。“说的不错。”

 

Hermione被气得笑了出来,看向Harry。“看来你今天心情挺好?愿意加入Ron的抱怨大会了。”

 

Harry耸肩。

 

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谈论着今天的课程,借着情绪尚佳,Harry也久违地和好友聊了起来。午餐快要结束的时候,忽然有一群猫头鹰飞入,落在各学院的桌前。其中有两只朝他们这边飞来,一封信掉入Hermione手里,一封信给了Ron。

 

Hermione看见信封,开心地快速拆开,Harry凑过去看了看,是Granger夫妇从澳大利亚寄来的信。Hermione说找到了恢复记忆的办法,看来是真的。另一边,Ron收到的是Molly的信,听他的哀号,大概又是长篇大论的嘱咐。Hermione听见他的声音,凑去看了看Molly的信,开始帮Weasley太太数落起他。

 

空中的猫头鹰逐渐飞出大门,而在它们鱼贯而出的时候,有一只迟到的信使竟然往Harry这飞了过来。Harry眨了眨眼,放下南瓜汁,可真正看到信件后面的印戳,他原本有些期待的心情很快跌落下来。

 

Harry,

许久不见,你还好吗?

如你方便,下周任意时间,我在办公室等你。

K.Shacklebolt

 

“Kingsley?”

 

Ron凑了过来。Harry收起信件,应了一声。“让我下周找时间去见他。”

 

Ron会意点头。他好像察觉出Harry心情的转变,没有多加评论。看着各院的学生们拿着家人的信件,Harry没有了食欲,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

 

“我去找Hagrid。”

 

——

 

Hagrid原本说,要拿来巨型蜘蛛的绒毛,可似乎后来交涉不顺,只拿来了小火龙脱下的一枚鳞片。想来这还更稀有些,Harry谢过他,借着反正下午只有自习,他去塔楼带上隐形衣,径直出了城堡。

 

来到孤岛的时候,天还没有黑。

 

Harry轻车熟路上台阶、下台阶,来到熟悉的牢房前。他望去,正看见另一人在削桌上的木头。听见声音,Snape很快抬头,然后皱起了眉。

 

“下午好。”Harry走去墙角,把椅子搬过来。“这还是第一次在白天看见你。”

 

Snape收回目光。他的声音沙哑。“我说过,没拿到神奇动物的羽翼别来见我。”

 

“我拿到了。”见另一人看过来,Harry从口袋里掏出鳞片,走到牢房的栏杆前。“火龙鳞,怎么样?”

 

Snape默了默,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向栏杆走近。另一人的身影走出黑暗,在比晚上更明亮的环境里,Harry能看清他的一举一动。黑发巫师停在栏杆前,幽深的眼睛位于前所未有的近距离,Harry不禁呆在原地,等对方不耐烦地抬手,才愣愣地将鳞片递过去。

 

手指接触的那一瞬间,Harry感受到了Snape过低的体温。肌肤错开时,他忍住了想要再次触碰那只手的欲望。

 

“Hagrid。”Snape看了眼龙鳞,将它随手放在桌上。“总有帮手,Potter。”

 

Harry耸肩,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。“你可没说不能求助。”

 

Snape哼了一声,再次坐下,用尖锐的木头削着另一根。

 

“你在做什么?”

 

“如你所见。”Snape淡淡回复。“消磨时间。”

 

Harry的目光扫向那些堆在地上的木棍。他斟酌一会儿,开口。“为什么宁愿留着这些木头也不生火,Snape?”预料之中的没有回复,他顿了顿。“你的咳嗽并不像轻症,这样下去,你和那些被判死刑的人有什么区别?”

 

Snape像是笑了一声,但却不像是有真诚的笑意。

 

细沙流动的声音。

 

Harry看向声源,皱起眉。

 

“我不喜欢那只钟。”他示意右侧的墙壁。此时白天看的更清楚,钟表里嵌着的沙漏泛着光泽,表盘的刻度似乎指的是日期,而不是时间。“它总给我一种不好的感觉。”

 

“多愁善感,Potter。”Snape没有抬头。“待够了就回去。”

 

Harry收回视线,再次看向地上的木材和魔药。“你什么时候才打算喝药?你知道你的咳嗽很有可能是Nagini的毒引起的。”

 

“不关你的事。”

 

“你的身体这样下去会有危险。”Harry皱眉。但一会儿之后,他想到什么似的默了默。“虽然站在你的立场,我也不会在意身体这点问题。也许对比终身囚禁在这,我会认为直接死了来得更痛快……但死亡总是一种逃避。”他看着Snape的侧影。“毕竟,如果我是你,拼死也会逃出去。”

 

Snape手里的动作停了。他看了过来,漆黑的眼睛看不出情绪。Harry一时感觉心脏被揪紧,不敢大口喘息。气氛忽然紧绷起来,却在Snape的眼睛离开后,很快恢复。

 

“这不是一位傲罗该说的话。”许久之后,Snape出声。“尤其是对囚犯。”

 

“我不在乎。”Harry很快接上。“如果被人听见,要去魔法部告发我,我很乐意他这么做,毕竟傲罗这份工作我早就不想——”

 

“Potter。”Snape打断。他瞪过来。“真不知道该说你愚蠢,还是无知。”

 

Harry笑了一声。“这就是你对我长期的误解,Snape。你总认为我什么也不知道——无知,但事实上,我比你更清楚自己眼前的选择。”

 

Snape皱起眉。

 

“我的一次次冒险,你所谓的不自量力地涉入险境,不是因为我不知道危险,而是我很清楚,面前的选择是唯一的。”Harry默了默。“毕竟,我一直都是一个人。没有人帮我做选择,帮我找寻其他选项。摆在我面前的,永远只有一种解法。”

 

安静的空气里,只有沙漏的声音还在继续。

 

“你不是一个人。”

 

Harry抬头,望入对方漆黑的瞳孔。

 

Snape不再皱眉,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。“你的亲人离去,但这并非有意,他们也很无奈。从危急时刻就会出现的闪灵咒可以看见,已经逝去的人从来没有离你而去。”他用鼻子呼出口气。“并且,亲人总有离去的一天,你只是过早体验了那一刻。每一时段有每一时段的陪伴,可以是亲人,也可以是朋友。你该把目光放在当下,而不是已经逝去的那些。”

 

Harry垂眸。

 

“但如果你寻求一个他们在乎你的证实。”Harry抬起目光。Snape很快错开,咳了一声。“我有一本Lily的日记,一直记录到她逝世的那天——我从Potter旧居收来的遗物。那里面有她对你的期许,还有与Potter、Black一起照顾你的生活点滴。它就放在蜘蛛尾巷,如果你能进去,找找书房第一个抽屉。”

 

Harry的眼睛不断睁大,如果不是栏杆挡住,他现在就会冲上前去抱住另一人。

 

“我一定会去看看的。”他感激地看向另一人。“谢谢,Snape。”

 

Snape只是哼了一声,移开视线。“还不成熟。”

 

而Harry只是笑了出来。

 

接下来的时间,他又和Snape说了一些在学校的琐事,虽然另一人很少回复,但也没再赶他走。外面的天眼看要黑下,晚自习再不出现Minerva一定会怀疑,Harry一直待到七点,看见小精灵来给囚犯送餐后,他才从椅子上站起。

 

余光里,他看见Snape把餐盘推到一边的动作。思绪开始围绕着这个动作发散,Harry已经走到牢房边缘,却停住了脚步。

 

“请你一定好好活着,Snape。”他看过去,对方却没有回头。“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。”

 

Snape没有回复。

 

Harry看着另一人的背影。他的声音坚定,却带有乞求。

 

“至少你,我想要留住。”

 

——

 

“你去看过Severus了?”

 

魔法部。哪怕是阳光正好的白天,这个位于地底的部长办公室还是显得那样昏暗且狭窄。

 

Harry坐在办公桌的另一侧,不自然地扯了扯袖口。斟酌许久,他最终还是开口。“是的。”

 

Kingsley的微笑很亲切。“相处还好吗?”

 

“……很好。”Harry抿了抿唇,垂下眼睛。“抱歉,先生,我知道自己不该在没有审批的情况下出入阿兹卡班。”

 

“哦,这没事,Harry。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。”Kingsley笑了笑。“虽然你这样的做法确实违规,但这不是什么大事。毕竟我们都知道他和你母亲的关系。”

 

听见最后一句,Harry抬起了头,他睁大眼睛。“你知道Snape的那段记忆是真的?”Kingsley没有立刻回复,Harry不自觉将身体前倾。“既然如此,他就不该待在监狱里,我们应该立刻把他放出来——”

 

“Harry。”Kingsley打断。他的声音冷静,让Harry激动起来的心情立刻沉了下去。“你知道,这一切都得由审判庭决定。”

 

Harry握紧手指。“可他们认定那段记忆是被篡改的。”

 

Kingsley叹了口气。“没错。”

 

他站起来,厚重的魔法袍将他的身影拖长,缓慢移去隐约透出阳光的魔法窗户前。“经历过这么多,你多少也成熟了,Harry。你该清楚,一种势力的消亡并不像结束战争那样简单迅速。我虽然是魔法部长,但我也无法控制每一个审判员的想法,就像我无法将部里憎恨Severus的所有Voldemort崇拜者全部铲除。……我知道那段记忆是真的,可我救不了他。”

 

越听到后面,Harry感到自己的体温就越降为冰冷。在另一人安静下来后,他绷紧了下巴。“会有办法的。”

 

Kingsley没有回复。

 

沉默中,他们各自思索。几分钟后,Kingsley从窗边移开,走向另一侧的书柜。“他还是不喝魔药?”

 

“是的。”

 

“固执的人。”Kingsley摇头。“既然如此,你就多陪他说说话吧。”

 

Harry惊讶地看过去。“你还允许我去阿兹卡班?”

 

Kingsley笑了起来。“为什么不?这点违规,我还是可以帮忙的。”他拿出抽屉里的一把钥匙,递过去。“这个给你。”

 

看清钥匙的形状,Harry愣了一瞬。这是万能钥匙,能开启阿兹卡班所有牢房的门,唯独魔法部长才能拥有。他心跳快速,钥匙的冰凉触感让他立刻想起了Snape手指的温度。

 

“总是隔着栏杆说话,有它,你们交流也能方便许多。”Kingsley弯着眼睛,语气似乎带着一丝同情。“多陪陪他,也只有你能这么做了。”

 

另一人的话给Harry一种不好的感觉,但他又说不上来。此时象征能够与Snape近距离接触的钥匙握在手里,他没有让自己多想,高兴地笑了出来。“我会的。谢谢,先生。”

 

Kingsley拍了拍他的肩。“去吧。”

 

Harry点头,快步走出了办公室。

 

……

 

第二次白天来到阿兹卡班,Harry几乎是小跑着来到底层监狱。

 

不过,Snape今天似乎心情不好。

 

木棍和晒干后的魔药材料散乱一桌,毫无规则的排序象征着另一人糟糕的情绪。Snape头发散乱,一看就是烦恼中扯过许多次,他紧缩眉头看着面前的木材,如果眼神能够喷火,这张桌子已经被烧成了灰烬。

 

“下午好。”

 

Harry的语气透着轻快,他照常去墙角搬来了椅子坐下,心情很好地看着牢房里的人。“今天过得怎么样?”

 

“别来烦我,Potter。”Snape的声音嘶哑且带着愤怒。“滚回你的学校去。”

 

许久没有听见另一人辱骂,Harry在心底哼了一声。他扫了扫对面乱糟糟的桌子。“心情不好?”

 

没有回复。

 

“整天待在牢里无所事事,心情确实会不好。尤其面对一堆混乱不堪的木头。”

 

“Potter!”Snape瞪了过来。他咬牙,让本就瘦削的下颚线显得更加清晰。“你再多唠叨一个字,相信我一定找机会缝上你的嘴。”

 

“不劳费心,谢谢。”Harry耸肩。他的手插在外套口袋里,摸到那个坚硬的触感,他的心跳再次快起来。“不过,说不定你还真有这个机会。”

 

这次轮到Snape顿住。他皱眉。“什么?”

 

Harry站起来,走向那扇纹丝密合的铁门。那里本来没有缺口,直到他拿出万能钥匙,才显现出来一个带有银色锁扣的空隙。Harry将钥匙插入旋转,咔哒一声,阿兹卡班最后一层的牢房门被打开了。

 

他看向Snape的时候,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屏住了呼吸。

 

一片寂静,莫名的紧张让Harry的手有些发抖。他把外面的那把椅子搬了进来,放在Snape对面。他看着对面的人,坐在前所未有的近距离。他可以看见对方破旧的黑袍、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、凌乱的头发,还有布满细细碎碎伤痕的指节。过于快速的心跳,让他无暇欣赏那双瞪大的黑眼睛。

 

死一般的沉寂之后,Snape咽了咽。Harry可以看清他滚动的喉结。

 

“你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危险,Potter。”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,漆黑的瞳孔对上Harry的眼睛。“你可能在打开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。”

 

“你不会伤害我。”Harry扬起嘴角。“如果我有那么一点担心,在我成功把椅子搬进来的时候就全部消失了。”

 

Snape没有回复。几秒之后,他似乎是感到滑稽地笑了一声,无奈地摇头。

 

之前紧张的气氛不再,甚至能感觉到Snape的心情都好了不少。Harry看着另一人低笑,自己也不禁扬起嘴角。不过当他看见Snape身后那只钟的时候,他的笑容淡了下来。

 

近距离看,钟里镶嵌的沙漏流动更加清晰。它一直都在走,但Harry没有找到砂砾漏完之后再倒转过来的装置。可没有哪一个挂钟的沙漏装饰是走完就不再移动的,要么会颠倒过来重新计时,要么那些沙自始至终都不会动。而这只挂钟不是。它总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。

 

“为什么这里会有挂钟?”Harry问。“别的牢房都没有。”

 

Snape将手里的木棍扔在桌上。“特殊待遇。”他再次看向Harry。“Shacklebolt给你的钥匙?”

 

Harry点头。

 

“他似乎对于让你涉险十分上瘾。”

 

“他也知道你不会伤害我。”Harry顿了顿。“他知道你的记忆是真的——他相信你,甚至让我多来陪你说话。”

 

Snape若有所思。一会儿后,他轻轻哼了一声。

 

实话说,Snape的样子看上去很吓人。虽然Harry对阿兹卡班的囚犯都有一定程度的认知,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,尤其在见过Snape以前是什么样之后,看见这样的他,确实让人心底一沉。

 

不论之前的大病初愈,以及冬天不生火、拒绝喝魔药的背景,光看Snape的脸色就能知道,那是许久不见阳光的病态白。他就像圣芒戈雪白的墙,加上黑到极致的眼睛和头发,第一眼看过去,和出席Bill婚礼的活死人没有区别。

 

Harry看着他,心里有了一个计划。Snape原本在凝视桌上的木材,注意到视线后,他抬头对上坚定的绿眼睛。很快,他意识到什么似的僵住了身体。

 

Harry缓慢出声。“你知道,我随身携带隐形斗篷。”

 

Snape吸了口气。

 

“陪我去Hogwarts吗?”

 

——

 

疯狂。Harry已经有一年没做过疯狂的事。

 

把阿兹卡班的底层囚犯带去英国唯一的魔法学校,哪怕如实这么报道,也能让这份报纸成为本年度的销量冠军。

 

不过,风险带来的收益总是可观的。

 

站在阳光下的那一刻,Harry看见Snape的眼睛亮了起来——没错,他之前没有露出过放弃的神情,总是坚韧、自信,但走出海底的牢房,他的眼睛里能清晰看到另外一种情绪——希望。

 

今天原本Hogwarts有课,但借助Kingsley的传唤,Harry向Minerva请了一上午的假,来到学校时,七年级正在上天文课。Harry并不想打断课堂,就和Snape一起在楼梯上坐着,等待下一节课开始。

 

Snape披着斗篷坐在身边,哪怕看不见,Harry也有一种被陪伴的喜悦。他情不自禁向另一人靠近,直到肩膀相贴。神奇的,Snape并没有拒绝。考虑到周边不时会有人经过,他们不敢交谈,只是静静地坐在Hogwarts长长的楼梯上,互相倚靠。

 

天文课结束后,是今天最后一节魔法史。走入教室,Hermione他们很快发现了Harry,想要和他坐在一起,但Harry假装心情不好拒绝了,自己坐在最后一排。身边的位置异常安静,不能互相交谈,虽然知道Snape就在身边,但太久没听见声音,Harry心中还是泛起一丝不安。他借着没人注意的间隙,小心地撩开隐形斗篷,看见了另一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侧脸。

 

他从没见过Snape睡得这样宁静。

 

Harry扬起嘴角,轻轻把斗篷放了下来。

 

晚餐时间,Harry不得已需要与Ron和Hermione周旋几句,不能让他们太过担心。他让Snape先去城堡外的草坪上,自己用极快的速度狼吞虎咽几片面包,以去散散心为借口离开餐桌,往高地上的大片草坪跑去。

 

初春,夜晚的风吹来已经没有了寒意。Harry借着隐约的月光爬上山丘,没过多久,看见了坐在草地上的人影。

 

被月光和星辰照亮的天空下,Snape两手撑在身后,静静坐在草坪上。他看着远方的小镇,风吹起他的头发和衣衫,淡淡的星光柔和了侧脸的曲线。听见声响,他转头,对上了Harry的眼睛。

 

Harry的心跳漏了一拍,紧接着,一股不知名的暖流缓缓流淌过全身。他不自觉微笑起来,走了过去。

 

草地带着一点湿润,但很舒适。Harry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,从怀里拿出偷偷藏起来的面包和水果派,揭开包住它们的纸巾,递到另一人面前。Snape虽然眼神嫌弃,但还是拿了一片面包。

 

他们安静地坐着,听风吹过草地的声音。

 

许久之后,Harry出声。

 

“你真的在这里等我。”他顿了顿。“这可是逃走的绝佳机会。”

 

“是吗。”Snape咽下口里的面包。“我不这么认为。”

 

“为什么?”

 

没有回复。Harry转头去看另一人,而Snape没有看他。他吃完最后一口面包,直接躺在了草地上。第一次看见前魔药教授这样随意,Harry笑了一声,也跟着一起躺下。Hogwarts的天空一向漂亮,此时星辰满布。

 

“你担心我。”Harry看着那些星星说。“你害怕自己走了,我一个人无法善后。”

 

Snape没有出声。

 

“可事实上,我更希望你就这样自私地走。”Harry继续。“虽然我会恨你一辈子,但至少那样你会活的开心些。”

 

“伟大的圣人,Potter。”

 

“我说的是真心的。”Harry瞪了一眼身边的人。他重新看回天空,一会儿后,像是发誓一样开口。“我会救你出来。”

 

Snape淡淡笑了一声。

 

“我是认真的,Snape。”Harry语气坚定。“想尽一切办法,我也会帮你洗清罪名,绝不会让你永远待在阿兹卡班。相信我。”

 

沉默许久,Snape回复。“自我解脱不能寄希望于别人,Potter。”

 

“但你永远可以相信我。”

 

Snape没有说话,但微微扬起了嘴角。

 

舒适的微风里,他们静静躺着,看着天空中的繁星与明月。Harry这些天总在学校和阿兹卡班之间来回颠簸,睡眠本就不好,此时Snape躺在身边,他感到了阵阵困意。不知道他是否有睡去,半梦半醒之中,他听见Snape出声。

 

“Sinistra应该教过你们占星。”另一人的声音低沉。“你有看出什么星象,Potter?”

 

Harry费力地揉了揉眼睛,努力睁眼看向天空,但看着看着,他又要睡过去。听见Snape的低笑,他没好气地向他侧身。“你这么聪明,你告诉我?”

 

“不久后,会有流星坠落。按照此时的星象计算,大概就在半年内。”不知是否因为Harry太想睡觉,他觉得Snape的眼神总有深意,但又无法看出之中的情绪。“几个世纪前,有巫师为了近距离欣赏流星,发明了一种可以吸引流星的无声咒。”

 

Harry打了个哈欠。“听上去是个自私的咒语。”

 

“黑魔法,当然。”

 

他闭着眼睛笑了笑。“想好许什么愿望了吗?”

 

在清醒与不清醒的缝隙里,他好像看见了Snape扬起的嘴角。他往另一人身侧靠了靠,蜷在他身边。睡意朦胧中,他貌似听见了Snape的回答。

 

“是的。”

 

——

 

Snape的咳嗽很严重。

 

这在Harry第一次听见他咳嗽时就已经有所显现。

 

那天从Hogwarts回来后,Harry就开始对Snape产生情不自禁的亲近欲。有了万能钥匙,他可以进入牢房,就坐在Snape对面,而自从那次靠着另一人睡着之后,他试探地把椅子搬去和对方并排,没有得到驳斥后,他甚至有时直接坐在床上说话。

 

Harry知道哪里发生了变化,让他从一开始的关心,变成现在这样一分钟不见都会有的想念,让他开始在梦里幻想自己靠在另一人怀里的温暖。

 

但现在,他没有让自己去细想,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摆在眼前。

 

那天从Hogwarts回来后,Harry开始收集所有关于Snape为大战做过的贡献。他去和Albus的画像交谈,怎么才能让黑发巫师在审判庭上胜诉。他去咨询了许多法律人士,虽然大多摇头拒绝,但多少问出一点建议,也是前进的一步。

 

翻案的几率很低,Harry知道,但他没有放弃,也不想让Snape放弃。他每天都会和Snape汇报进程,让另一人知道,从阿兹卡班出去并不是毫无希望。

 

可惜,Snape不能有效回应他。他的咳嗽一天比一天严重,一开始,他还可以嘲笑Harry的莫名乐观,对那些不算进展的进展嗤之以鼻,可渐渐地,说几句话他就会咳嗽起来。每次听见那种扯动气管的轰鸣声,Harry的心仿佛被狠狠揪起。他无数次劝说另一人喝药,但这位魔药大师却笃定除了自己做的魔药,其他都不会有用。百般无奈之下,Harry开始寻找治疗咳嗽的药剂。

 

Nagini的毒,显然不能那么容易就找到解药。逛遍对角巷和Hogsmeade小镇的医药铺也无果后,Harry想了想,开始搜寻黑魔法商品最多的翻倒巷。

 

考虑到自己的傲罗身份,他特意穿了一件连帽长袍,每日穿梭在巷子里。翻倒巷几乎都是法律的边缘买卖,每个人都话不明说,连商店的名字也看不出究竟卖什么。为了节省时间,他用几个加隆问了问街角的巫师,得到了一家貌似魔药最为齐全的商铺地址。

 

这间商铺不大,但摆满了各种类型的魔药。店主意外的是一个中年女巫,看上去很和蔼,问了几句之后,才知道这原来是她丈夫的魔药店,而那位巫师不幸加入过食死徒,去年被判了死刑。

 

治疗毒素的魔药有上千种,但听闻是蛇毒,女巫立刻拿出了听闻是全英国最好的解药,Harry虽然不信,但还是选择买下,想着至少给Snape看看,说不定能有用。Harry一边看着女巫去储藏室拿魔药的背影,一边想着还有哪里可以找到最好的魔药。而就在思索的时候,一声猫叫传了过来。

 

Harry低头,看见了正颤颤巍巍朝自己走来的黑猫。

 

这只猫显然年龄已经很大了,哪怕作为魔法生物也是。它的异瞳已经失去光泽,但看走路的步伐,它依然在顽强地活着。Harry笑了笑,蹲下去抚摸正在蹭自己裤腿的毛绒脑袋,而在黑猫趴下的过程中,他看见了它脖子上挂着的吊坠。

 

那不是吊坠。是一只钟。

 

小小的表盘里嵌着一个沙漏,刻度不是时间,却像是日期。

 

“先生,你的魔药——”

 

“这是什么?”

 

女巫拿着包装好的魔药愣住。Harry抓着手里的那只钟表,过度用力的扯动让黑猫尖叫了一声。“这是什么东西?”

 

女巫似乎被他的声音吓到,连忙过来看了一眼。“是沙漏编钟,先生。”

 

Harry捏紧了手里的表盘。“沙漏编钟?”

 

“一种倒计时的魔法,先生,通常用来计算生命。”女巫看着地上的黑猫。“Jenny是除这家店铺外,我丈夫留给我唯一的遗物。我想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离开,以免到时太过悲伤。”

 

听完第一句话,Harry的手已经开始颤抖。

 

那只挂在苍白墙上的钟浮现眼前,沙漏没有一时停止流逝,而所剩余的砂砾,在一年前他第一次去看Snape的时候就已经过半,现在……上次去看,还剩一根手指的高度。

 

为什么所有食死徒都判了死刑,而Snape被判监禁。

 

为什么整个阿兹卡班只有他的牢房有这只钟。

 

看守傲罗的话语,Kingsley眼神里的同情……

 

他们知道。早就知道。

 

“多陪陪他,也只有你能这么做了。”

 

“计算生命。”Harry感到身体从内而外开始变凉,他的血压正抵在太阳穴上咚咚直跳。他松开那个吊坠,站起来盯住对面的女巫。“它用来计算生命。”

 

女巫有些不知所措,但还是吞吞吐吐地回复。“理论上还可以计算一切无法计算的事物,比如魔法之类……但它确实是用来计算生命的——”忽然,她倒吸一口冷气。“你是Harry Potter!”

 

Harry顿了一瞬,这才发现自己的帽子在站起来时已经掉了。

 

“你是Harry Potter,”女巫的脸立刻变得苍白,“对不起,我……这确实是黑魔法,但我没有用它害人,我只是想知道Jenny什么时候会离开,我没有触犯任何法律——”

 

Harry没有听她说完,连魔药也没有拿,转身跑出了店铺。

 

幻影移形魔法从来没有运用到这么熟练过,原本要三个小时的路程,来到阿兹卡班只在一个小时之后。

 

他喘着气跑下楼梯,来到熟悉的牢房前。Snape还在一边断续咳着,一边百无聊赖地摆弄桌上的木头。看见Harry动作快速地冲了进来,他扬起眉毛。“你不用上课——”

 

“那只钟是什么意思?”Harry长吸一口气,指向墙壁上的钟。“这是什么,Snape?”

 

Snape顿住。之后,他咳了一声,转回身去。“沙漏编钟。”

 

“生命倒计时,是吗?”Harry感到愤怒几乎要把胸腔冲破,他大步走到那只钟前,看了一眼剩余的砂砾。“你还剩多久?一分钟?”

 

“Potter。”Snape背对着他,没有回头。“冷静。”

 

“你从来就没有想过告诉我?”

 

Harry走到另一人身边,迫使他看过来。“你认为我会知道这个该死的黑魔法,还是就打算看我愚蠢至极地每天在这对你说救你出去的事?——我没有说过你对我有多重要?”没有听见回应,他嘭地一声拍上木桌。“你说话,Snape!”

 

“如果没有这只钟,从昏迷醒来的第二天,我就会被判死刑。”Snape声音平淡。“它让我多活了两年。”

 

“这是你的魔法?”

 

“是。”

 

“Kingsley他们都知道?”

 

“知道。”

 

就像喷涌的火焰被堵塞在胸口,Harry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,沙漏的声音让他烦躁到想要砸东西。他抓过Snape的手,试图将他拖起来。“和我去圣芒戈——”

 

“放手!”Snape一把甩开,瞪过去。“冷静下来,Potter——”

 

“你让我怎么冷静?”Harry大吼,声音在空气里回荡。“你快要死了,Snape!而你就让我这么看着?保持冷静?我问过这个该死的钟那么多次,你就没有一次想过要告诉我?”

 

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?”Snape皱起眉。“你能帮上什么?”

 

Harry愣住。

 

一时间,他们互相瞪视,都没有说话。

 

就像一只快要撑爆的气球,在爆炸的前一秒被人松开了捆绑,所有的愤怒忽然化作气体泄了出去。Harry不再与另一人对视,一步步后退,最后跌坐在一边的床上。

 

沙漏还在响。它的声响从来没有停歇,而Harry知道,自己不可能让它停下——就像他不可能把Snape带去圣芒戈,不可能让他喝下那些不会有作用的魔药,哪怕这么做了,也不可能修改沙漏里所剩不多的砂砾。就像他每天兴致勃勃来这向另一人述说翻案的进展,而他们都知道希望有多渺茫。他根本无法将Snape救出阿兹卡班,甚至不能挽救他的生命。

 

他什么也帮不上。

 

听声音,另一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身边的位置陷下,Harry却没有抬头,只是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。之前的怒火熄灭,此时变成了酸涩的触感,不断包裹着神经。听着另一人就在身侧的呼吸声,他咬住下唇,努力把自己控制在情绪崩塌的边缘。

 

“……Potter。”

 

Harry没有说话。Snape像是叹了口气,宽大的手掌覆上了那只紧紧握住的拳头。像是魔法一般,感受到对方的体温,Harry的力道缓缓松弛,酸涩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,他感到呼吸不顺,喘了口气才知道,自己正在抽噎。

 

一只手向他的脸颊抚了过来,但他生气地躲开。湿润的液体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他咬紧下颌,报复似的用力抱住了对面的人。Snape的身体僵了一瞬,但没有拒绝。

 

“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Harry的泪水模糊了镜片。“为什么总要瞒着我,总要留下我一个人?”

 

Snape像是叹了口气。

 

“我失去的难道还不够吗?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我的任何亲人,一直以来只有我是没有依靠的,只有我看见的永远是幽灵、是闪灵。现在连你也要走……而可恨的是,我什么也帮不上。”Harry哽咽,紧紧抱着另一人瘦削的肩膀。“我什么也做不了,我——无法阻止……我该怎么办,Snape,我该怎么办……?”

 

Snape没有回复。毕竟,他也不知道答案。

 

就像忽然决堤的河水,当意识到自欺欺人的希望其实从来就不存在,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,已经多年不曾这样情绪失控的Harry抱着Snape哭了起来,好像要将这两年的所有委屈和悲伤全部发泄。

 

Harry埋在另一人的颈边,努力将怀里的身体抱得更紧一些。喘息间,他卑微地乞求。“拜托,别离开我。”

 

Snape沉默,轻轻拍了拍他的头。

 

——

 

自那之后,Harry开始时刻关注那个沙漏。

 

不再有所隐瞒,Snape告诉他,按照精准的刻度计算,他还有二十一天。

 

也是在这时,Hogwarts的学业逐渐繁忙了起来。原本就需要在一个学期内学完一年的知识,复读的七年级生还总是不以为意,Minerva看着学校风气不容乐观,加紧了七年级的排课,并且宣布将在两周后进行一次综合测试。

 

赌气似的,虽然还是每天都来阿兹卡班,Harry不再怎么说话。他带着作业和论文过来,把Snape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木头挥开,趴在上面涂涂写写。如果累了,他也不管另一人是否同意,直接倒头睡在狭窄的床上。他刻意没有去看Snape的表情,但依结果,对方默许了这个行为。

 

时间一天天过去,天气转暖,孤岛上的气候却像不受大气控制一样保持寒冷,时至三月,Snape还围着那条Harry曾经给他买的毛绒围巾。监狱里的床很硬,没什么床褥,也只有一条被单,每次睡在上面,为了不让两人中间的空隙漏风,Harry都会将另一人抱住,而感受到对方不舒适的僵硬,他会故意抱得更紧。

 

这样互相沉默的日子过去了半个月,直到Harry考完测试。

 

经过一整天的考试,身心俱疲的他一打开监狱的门,就径直越过坐在床沿的Snape,翻身躺了上去。另一人的表情显然不满,但只是用鼻子呼出口气,没有评论。Harry闭着眼睛,但他知道对方正在看自己。

 

几分钟后,Snape出声。“考完了?”

 

Harry恩了一声。

 

“如何?”

 

“不知道。”

 

Snape长长哼声。“多关注自己的成绩,Potter。傲罗不会录取一个无法通过NETWS的巫师。”

 

“我不想当傲罗。”

 

几秒的沉默。然后:“你想当什么?”

 

“我不知道。”Harry回复。“我不想当傲罗,但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。……我曾经以为傲罗是守护所有人的存在,可到头来,似乎并不是这样。”他睁开眼,看向身边的人。“我从来不知道会守不住你。”

 

Snape黑色的眼睛深沉且遥远,他们对视,就在Harry准备重新闭上眼睛的时候,他伸手。“你的魔杖。”

 

Harry看着他。

 

Snape微微扬起嘴角。“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
 

Harry没有多加考虑,将魔杖递了过去。

 

Snape挥舞魔杖的时候,姿势是极其优雅且自然的。他念出不知名的咒语,他们周围的环境慢慢淡化。Harry努力不去听沙漏加速流逝的声响,闭上眼睛。

 

再次睁开时,眼前是一片大海。

 

微风拂过,带来海的腥味。他们站在沙滩上,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天空和海洋,身侧有着一小排白色的独栋别墅。那里面似乎住的是麻瓜,有几个人在那边来往,说话声传来,像是意大利语,但不论他们再怎么靠近,似乎都看不见这边的人。

 

这里像是幻境一样美好。同时,Harry也知道,这就是幻境。

 

Snape把魔杖还给他,向前走去。Harry跟上他的步伐,来到沙滩边缘的位置。海水一涨一落,浸湿了Harry的裤脚,但他没有在意,只是和身边的人一样坐在岸边,安静地听着海风的声音。

 

微风,大海,蓝天。身处这样的环境下,Harry心中持续许久的阴郁一时消解,转为主动融于自然的平和与宁静。他不自禁深呼吸了一次,不知紧绷多久的神经,此时竟然渐渐放松了下来。

 

许久之后,Harry轻轻出声。“我喜欢这里。”

 

Snape的声音也很轻。“我的荣幸。”

 

“战争结束之前,你经常自己来这吗?”

 

“偶尔。”

 

回想起来,Harry记得五年前,Voldemort刚复活时,每个人都抱着对于战争的恐惧,每晚焦虑到无法入眠。而回忆起那时候的Snape——面容坚定,情绪沉稳,哪怕是最后与黑暗领主本人的对峙,也丝毫没有退缩。

 

他看了看身边的人,再次把视线投向大海。

 

“说实话,我很佩服你,Snape。”海风吹起了他的发丝。“你好像从来都不会迷惑。你总是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。”

 

Snape没有立刻回复。

 

当他开口时,声音像混入了海浪。

 

“人不需要总是知道下一步怎么走,Potter,因为没人能预测时间会在哪一刻静止。”他顿了顿。“人生就像四季,悲观者总处于秋冬,并且怨天尤人。但智者会从冷暖交替中找寻规律,他们会明白,再严寒的冬日,之后来临的,必定是春天。”

 

意识到另一人看了过来,他对上那双绿眼睛。“此时,你只用明确自己想要的,然后去追寻。当你把目光放在当下,那些曾经逝去的就不再重要。”

 

Harry望着那双漆黑的瞳孔,在听见最后一句话后,他明白另一人的用意,移开了视线。傍晚的夕阳铺下一片橙光,海鸥掠过海面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
 

“如果我想要你呢?”

 

Snape扬起了嘴角。“你不会错过真正重要的人。”

 

Harry自嘲一声。“你好像在考验我。”

 

另一人回复的声音很轻。

 

“去追寻,Potter。”

 

——

 

那天看着海面,Harry不知不觉睡着了。

 

再次醒来,他正躺在监狱的床上,魔法窗户外有蒙蒙亮的日光。

 

Snape正坐在桌前,微弱的光亮将他的黑发衬出一些光泽。他坐在那,没有再摆弄木头,相反,桌上一片干净。他听见声响回头,对上Harry的眼睛,嘴边的笑意象征着他心情不错。“早上好。”

 

Harry愣了一瞬。他揉了揉眼睛,从床上坐起。“早上好。几点了?”

 

“五点十分。”

 

Harry看向墙上的沙漏。从远处几乎看不见剩余的砂砾,只有流逝的星点闪烁证明它还没有停止运行。按照推算,Snape应该还剩下三天。

 

昨天完成测试,一会儿猫头鹰就会把成绩送去礼堂。为了让七年级的学生提高警惕,Minerva特意将考试今天的第一节课换成了自习,要求学生撰写未来的学习和职业规划。

 

这么久的时间,Harry能够顺利出入阿兹卡班,都是Kingsley在费心维护。涉及到魔法世界的安全,他不能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,包括Minerva。正因此,已经不止一次被女校长抓到逃课,如果连这份规划都没能按时交,他怀疑她会不允许自己踏出Hogwarts半步。

 

Harry抓了抓头发,目光不断在沙漏和Snape之间游走。另一人很快看穿了他的思考,淡淡出声。“去。”

 

Harry看向他,又情不自禁看回沙漏。

 

“如果你还记得怎么看刻度,我还有三天。”

 

Harry叹了口气。“我知道。”他懊恼地咬了咬口腔内壁。“我……已经被Minerva抓到很多次了,我不能告诉她我来了这,她很看重今天的规划,如果我——”

 

“不必解释,Potter。”Snape打断。“你原本就不需要出现在这。”

 

“我——”

 

“你懂我的意思。”

 

Harry闭上嘴。他看着另一人,耳边沙漏的声音催促他赶紧做决定,没有思考太久,他啧了一声。“我快去快回。”

 

说完,他站了起来,快速把外套穿好,捡起地上昨天随手乱丢的书包向外走。然而正要走出铁门,身后的声音忽然把他叫住。

 

“Harry。”

 

Harry愣了愣,回头。Snape站了起来,黑色的眼睛里是复杂的情绪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他站在那沉默,Harry有一瞬间感觉他会上来抱住自己,但显然,他没有。他只是看着Harry,一会儿之后,微微侧首。“我想我欠你一句感谢。”

 

Harry笑了一声。“收下了。”他正了正书包的位置,最后看了对方一眼。“我很快回来。”

 

他走出了铁门。

 

——

 

回到Hogwarts,早餐正在进行。

 

对于一个从未在Snape那得到过正面评价的人,忽然获得了一句感谢,Harry的心情异常好了起来。他快步走进餐厅,一眼看见两位好友的身影,坐在了他们身边。

 

“你又到哪里去了?”Ron说着凑到Harry身边闻了闻。“衣服也一股腥味。你是真不怕Minerva把你开除?”

 

“如果我不怕,现在你就看不到我了。”Harry随手拿了块面包。“猫头鹰来过了吗?”

 

“还没有。”Ron对他扬眉。“这么期待,你考得不错,兄弟?”

 

Harry耸肩。“谁知道。我只是赶时间。”

 

Ron正要询问,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传来,餐厅里的所有人向门口望去。许多衔着信件的猫头鹰从门口飞入,它们在空中盘旋,把一份份成绩单扔给对应的人。很快,七年级的学生开始或嘲笑或哀号起来。

 

Hermione第一个收到信件,她看完只是扬了扬眉毛,显然发挥正常。Ron则皱起了五官,他看见Harry收到信件,凑过来扫了一眼,立刻惊呼。“你的魔药竟然是E!”

 

“好吧。”Harry不禁笑了一声。“我只能说机缘巧合。”

 

这是实话。这一次的魔药论述题考的是治疗风寒和毒素的方法,前段时间他绞尽脑汁给Snape找解药,哪怕本身不会,光听各大魔药店铺的店主讲述,在治疗咳嗽和中毒方面,写上几千词心得并不艰难。

 

“太棒了,Harry。”Hermione听见交谈,也凑过来看了看Harry的成绩。她高兴地微笑。“你的魔药成绩是最危险的,毕竟这可是傲罗看重的科目。知道你能够合格,就不用担心傲罗的审核了。”

 

Harry只是笑了笑,没有回复。红发女巫像是意识到他的情绪,微微皱眉。“Harry?”

 

“我不想当傲罗。”Harry看向她。“过几天我就会和Kingsley说,我不想在魔法部工作了。”

 

说完,不只是Hermione,Ron也睁大了眼睛。

 

“为什么?”Hermione眼神疑惑。“你一直说自己要成为傲罗……那如果不是傲罗,你想做什么?”

 

“我不知道。但我觉得这样也很好。”Harry扬了扬嘴角。他收起信件,耳边仿佛传来远方海浪和微风的声音。“人不需要总是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。现在,我只知道我不想站在战场,所以我选择放弃傲罗。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,但与其勉强自己待在魔法部,我会拿这些时间静下来,寻找我真正想做的事。”

 

一时间,两位好友只是默默地看着他。Hermione显然对这种没有目标的未来并不认可,但她看着Harry,最终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。“我支持你。”

 

Harry好笑地看向她。“我以为你会反驳。”

 

“为什么要?就算你没有明确未来的方向,但我能感到你很快乐。”Hermione弯起眼睛。“真高兴,我又看见以前的你了,Harry。”

 

虽然不明白好友话里的意思,但她传递的温暖让Harry不禁微笑起来。即将上课,Harry想要抓紧时间把规划写完上交,然后返回阿兹卡班。他们三人把书本拿起,一同走向长廊,可走出去才发现,长廊的窗边竟然围了许多学生。

 

Harry正疑惑他们在看什么,一声惊呼传来。

 

“流星!”

 

正值早晨,流星一般用肉眼都无法看见,除非出现在低空。一种莫名的情绪让Harry不自觉慢下了呼吸,他没有回复Hermione和Ron的询问,和其他刚走出餐厅的学生一起挤向窗边。

 

灰白色的天空中,有一颗流星正在坠落。

 

它并没有一闪而过——事实上,没有任何流星只存在于一瞬,它们只是被遮挡在了云雾里。而这一颗,哪怕是在白天,降落的轨迹也清晰可见,这说明它并没有在很远,且不断靠近地面。

 

靠近一个方向。

 

海的方向。


“Sinistra应该教过你们占星。你有看出什么星象,Potter?”

 

Harry溺水般吸了一口气。身边的学生被他吓了一跳,但怔愣几秒,他猛地将他们推开,扔下手里的书本,朝城堡外跑了出去。

 

“Harry——!”

 

空中的流星闪耀,它仿佛听从号令,顺从地遵循那条轨道,快速逼近地面。Harry拼命向前跑,流星消失的那一刻,他似乎听见了遥远的响声。他在校外幻影移形,赶往流星即将降落的海域——那片海上唯一的孤岛。

 

Snape说过的话开始在脑内回响。

 

“不久后,会有流星坠落。按照此时的星象计算,大概就在半年内。”

“几个世纪前,有巫师为了近距离欣赏流星,发明了一种可以吸引流星的无声咒。”

 

……


“自我解脱不能寄希望于别人,Potter。”

 

……


“Harry。”

“我想我欠你一句感谢。”

 

……

 

来到阿兹卡班,这里是一片混乱。

 

火光刺目,原本是阿兹卡班的牢狱,此时变成了一个冒着黑烟的大坑,整栋建筑从地上到地下陷在大火里,沦为废墟。海底建筑损坏,汹涌的海水从岛屿的四面八方冲上来,穿着傲罗制服的巫师们赶来支援,用魔法抵御着一波波的浪潮。

 

孤岛下起了暴雨。

 

Harry盯着那个巨大的坑洼,与一边大喊一边快速赶去支援的巫师们擦肩而过。他走向原本牢狱的位置,原本两个小时后,他就能走下阶梯、再见到另一人的位置,而此时,这里是一片废墟。他默默站在那,暴雨打在他的脸上。

 

他可以想到的。

 

流星坠落只有一次,如果要死,Snape必定会拉着这个折磨他、冤枉他的地方一起消亡。

 

只是他没有想到,哪怕只剩三天,他还是没有愿意留下。

 

Snape甚至没有选择告诉他。在Harry说了那么多,那样卑微地说他对自己有多么重要,他还是走了。没有留下一句告别,就像之前的所有人一样。

 

没有人会为他停留。

 

身边有巫师经过,涌来的海水让他们才走两步就只能停在那奋力抵挡。恶劣的环境下救援人员也不禁心生愤懑,一边吐出灌进口里的海水,一边咒骂出声。

 

“该死的食死徒,黑巫师没一个好东西!”

 

听声音,这有点像阿兹卡班里的看守傲罗。他竟然逃了出来。

 

“战后竟然有人为黑魔法辩驳,就该让他们看看这里的惨状。”有的巫师听见了辱骂,在暴雨中大声加入。“吸引陨石的无声魔法,看在梅林的份上,这后果可是毁灭性的!”

 

说完,许多傲罗一块附和起来。

 

雨水和海浪袭来,Harry用咒语抵挡住,仍然站在之前的位置。有几个傲罗嫌他碍事,但在暴雨下也分不清是谁,只当是同事,推搡着骂几句,绕开他走。

 

暴雨加上海水,火势渐渐被扑平,但仍有一块地方还在燃烧。那里冒着黑烟,似乎烧毁的是木材。大脑空白中,Harry想起了Snape堆放的那些木棍,他怔愣地想着那么多木头能烧很长一段时间。但紧接着,耳边傲罗们讨论的声音里,一句话卡在了他的大脑。

 

吸引陨石的无声魔法。

 

无声魔法。

 

从第一次来阿兹卡班开始,Snape就站在窗边。如果他计算好流星的时间之后开始念咒,无声魔法,而不是无声无杖,他的魔杖早就锁在档案库,怎么能成功完成咒语?

 

在阿兹卡班的日子,除了盯着窗外,Snape每天都在把生火用的不规则木材削成木棍。闲置的魔药晒干,是独角兽血、美人鱼毛发等素材,把这些和Harry每次带来的神奇动物毛发放在一起,可以铺满整张桌子。

 

其实,仔细想来,黑发巫师看着桌上的木棍和素材思索时的表情,很像一个人。

 

Ollivander。

 

那天魔药店主说过的话,那只可恶的沙漏编钟,开始浮现在眼前……为什么在流星坠落的前一天,Snape要带他去那片海滩,为什么那个幻境那样真实,好像就是世界的某个角落,为什么在Harry乞求他不要离开的时候,他从来没有正面回应……

 

那天在沙滩上,Snape看向他的眼神里,似乎有着期待。

 

“去追寻,Potter。”

 

突兀,甚至诡异地,在暴风和大火的环境下,没有说过一句话的Harry,忽然笑了一声。紧接着,他没忍住笑意,开始大声笑了出来,魔法因为他的情绪失控而断开,海水立刻将他冲倒在地,但他只是呛了几口水,大笑着坐在地上。

 

身边的傲罗看见他,很快过来帮忙挡住海水,但看清他的校服,傲罗皱眉。“Hogwarts的学生?你到这来做什么?”

 

“我没事……咳咳,我没事。”Harry笑着站起来,看向一脸担忧的傲罗。“我来错的地方,我该走了——我得抓紧时间。”

 

“你知道,有人在等我。”

 

——

 

一年。

 

用了一年的时间,Harry实现了自己人生轨迹的转变。 

 

这一年里,他好像在与谁赛跑一样,每天几乎不睡觉地学习,到了NEWTS考试的那天,他以全优的成绩成为了格兰芬多当年的最高分之一。不过,他没有用这份成绩去寻求一份稳定的职业,相反,毕业之后,他开始了自由职业生涯。

 

有那么几个月,全魔法世界都在为救世主不再保护伦敦而惋惜,但很快,一位以风趣口吻撰写关于巫师冒险故事的匿名作家开始被众人关注。他的故事只在韦斯莱把戏坊的独家杂志上连载,成为热门话题后,不知道是谁看出了这些故事的端倪,开始猜测它们的作者就是销声匿迹许久的救世主,Harry Potter。

 

传闻一出,书变得畅销起来。而就像等待有所成就的这一天,故事集出售完毕的第二周,记者们就再无法找到那位救世主的身影。有渠道的人追问去了法制司女助理那里,得到的回答则是,她的这位好友已经不在英国。

 

他去了弗洛伦萨。

 

……

 

微风,大海,蓝天。

 

海鸥的声音越过地平线传入耳畔,有着海浪拍打岸边的韵律。Harry站在意大利海岸的沙滩上,不禁闭上眼睛。

 

海岸边,有着一小排别墅,居民们穿着泳衣,在沙滩上欢笑着来来往往。蓝天白云,就像幻境一样平和,美好。而Harry清楚地知道,这并不是幻境。

 

米白色的别墅像记忆中的那样整齐,只是此时,多出了一幢深褐色的。每幢房子前,都摆放着几把遮阳躺椅。阳光刺目,Harry用无声咒将镜片换成了墨镜,缓缓往岸边走去。

 

褐色别墅前有两把躺椅,其中一个占据了观看海景最好的位置,而那上面躺了一个男人——他有着漆黑的头发,苍白的肌肤。他穿着一件宽松的淡色外套,里面是一件白色体恤。他舒服地躺在椅子上,眼睛闭着,腹部盖着一本没有看完的书。

 

Harry不禁扬起嘴角。他将自己沉重的旅行包扔在地上,自然地躺在了另一人身边的椅子上。合适的柔软让他舒服地哼哼出声。

 

“一年,Potter。”

 

再次听见那个低沉的声音,Harry笑了出来。“想我了?”没得到回复,他侧首去看,看见了另一人嘴角边的笑意。“我得完成考试、毕业,总不能来找你时还带上该死的论文。”他顿了顿。“知道你没事,我干脆就等自己做出些什么再来。这能给我的追求之路加点印象分,你说呢?”

 

Snape哼了一声,点了点手里的书。“写得不糟。”

 

“加分了吗?”

 

“很少。”

 

Harry知道自己没能抑制笑容里的傻气。“太苛刻了,教授。”

 

Snape没有搭理。

 

“你现在还能用魔法吗?”

 

他长长呼出口气。“粗制滥造的木棍足够使用几次幻影移形就该谢天谢地。人不能指望太多,Potter。”

 

“你之前都叫我Harry。”见另一人不回复,Harry耸肩。“好吧,虽然你害我在阿兹卡班的大坑前哭了那么久,我确实佩服你,Snape。没有哪个人——哪怕是最恶劣的囚犯,会想到自己用木材做魔杖。并且我猜测这个计划在你从圣芒戈醒来的那一刻就开始了?”

 

“求生本能。”

 

Harry哼了一声。“所以那只沙漏编钟,里面计算的不是生命,而是你醒来时能储存的所有魔法?你利用它们做出了一根魔杖?”

 

Snape扬起嘴角。“有进步。”

 

“真该死,那几天看我时刻关注那只钟,你心里大概嘲讽了我几百遍?”

 

没有回复。

 

Harry向旁边看去,对上了Snape睁开的眼睛。

 

时隔一年,再次看见这双黑眼睛,Harry仍然能感受到心中的悸动。不仅是情感上的渴求,更有象征同类的共鸣——一种不再孤独的共鸣。

 

“我想吻你。”

 

Snape猛地咳了起来。显然这一年里,魔药大师为自己的病情有所上心,咳嗽声不再像之前那样牵动气管。他稳定下呼吸,收回视线。“胡言乱语。”

 

Harry不满地抿唇,暂时妥协。但他没有移开目光。他凝视着Snape,看着他再次闭上眼。他看着另一人的侧脸,他平稳的呼吸,起伏的胸口,看着不再像一年前牢狱里那样瘦削到可怕的身材,不再毫无血色的嘴唇。Snape的神情是这样宁静,放松。

 

海风拂过,把遮阳伞上的花边吹得沙沙作响。鸥鸟绕在海岸盘旋,不远处孩子的欢笑声隐约传来,混在拍打在岸边的水花声里,带着莫名的旋律。

 

Harry靠在躺椅上,满足地学着另一人闭上眼睛。

 

“你在听什么?”

 

他知道,Snape笑了。

 

“春天。”

 



——END——


 超级感谢阅读w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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